天地之间有杆秤

——从《中国古代度量衡》说起

李顺亮

2014年5月14日22时21分

每一天我们都要接触的东西,往往也是我们最容易忽略和东西。反正,这样的东西,随处可见、举手可得,存在的意义就是存在,已经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。但是,恰恰是这样的东西,平常之中见道理,平淡之中见神奇,平凡之中见伟大,就如空气和水,对于我们来说,实在是太重要了。

度量衡就是这样的东西,那是一切生活的基础,也是整个社会的基石。2011年1月,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出版了丘光明先生的《中国古代度量衡》。她说,“测量的应用,标志着人类文明的开始。”诚如是,与人类息息相关的度量衡的诞生,才真正是人与兽的分野所在。而我们从小就被传授并且熟烂于心的制造工具,并不是人之所以为人的高贵之源。魏光飚在《峡江寻梦——长江三峡远古人类之谜》中说:“会使用和制造工具,在很多教科书上曾被列为‘人猿揖别’的标志。但是,早在20世纪60年代,人们就发现黑猩猩也能制造工具,这种能力不是人类所独有,不宜作为区别人和猿的标准。”瓦解这一标准的,是英国的灵长动物学家简·古达尔(Jane Goodall)。1964年,她发现黑猩猩能够制作并使用工具。

人类之所以掌握度量衡,源于人类对自身的认知。“布指知寸,布手知尺,舒肘知寻”,聪明的中国人自然有自己的办法,“寸、尺、咫、寻、常、仞诸度量,皆以人体为法”。哪怕走一下,也有说法:“跬,一举足也,倍跬为步”。因此,丘先生说:“最早的长度单位多来源于人体各部位之长度及彼此间的距离。”度量衡从诞生之日起,就被人类赋予特殊的意义,摆上重要的位置。甘肃大地湾F901遗址总面积420平方米,是我国迄今发现年代最早、规模最大、最具中国建筑风格的“宫殿式建筑”。遗址之中,出土了一组容量成倍比关系、形制奇特的陶器:条形盘、铲形抄、箕形抄和四柄深腹罐,并且这“四件陶器与其他陶鼎等祭祀性礼器,同时置于房基跨越的主室内居住面上。”能与祭器放在一起,这足以说明度量衡与祭器一样重要,在氏族生活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。

度量衡之所以至关重要,是因为关系到了物资的分配。公平这个词本身,显然就来源于度量衡。在人类不群居无以生存的物资匮乏的年代,能否公平地得到集体收获来的东西,无疑决定了一个人的生命。丘先生说,“我国远古的‘结绳记事’和‘契木记时’大概就是对最早记数活动的描述。”虽然结绳记事,是不是用于记录分配的办法,我们不得而知。但是,结绳记事就是结绳计数,显然更能为人所接受。丘先生就是这样认为:“氏族首领选择几件有一定倍比关系的陶器,用结绳记事的办法,把测量和分配的数量记录下来,待到第二年,仍用这些陶器来测量。”

用今天的观念来理解过去的东西,自然容易差错多多。虽然我们最好不要这样做,但有时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。“在半坡居住区的周围,有一条深、宽各约5.6米的壕沟。这样大型的防御沟道,必须经过周密的规划,氏族成员一齐动手才能完成。”这样的壕沟作用是防御没有错。问题是防御作用本身,主要是防止其他部落的入侵,还是防止野生动物的袭扰?二者兼有是肯定的,但我以为更主要的还是前者,而这或许就是此后中国城池所必有的护城河的前身。壕沟也是越大越好,成了人兽都不可逾越的鸿沟,这个事情才算完美。

不过,丘先生说,“‘鲧障洪水’(《国语·鲁语上》),‘鲧作城郭’(《世本·作篇》),都说明鲧治水没用了堙障的方法,即修筑堤埂和土围子来保护居住区和耕种的土地。”看来,最早的城郭并不是因为军事用途防范入侵而出现,而是因为防范洪水的实际需要,毕竟是沿河筑城,洪水之患年年可能出现。可历史往往是本末可以倒置的,本来要防的河,最终却成了护城河。从这个角度看,上一段我对于壕沟作用的阐述,或许就真的错了。壕沟的作用是什么,应该就是氏族部落用于防洪的,之后才衍生出了护城河,演绎出了防御的新功能。

如今流行的人类学,其实也常常有以今度古的问题。现代的人类学上的田野文化遗存,的确值得我们高度重视。但是,不得不说民族与民族之间还是有所不同,更何况古今不同、地域差异,都值得我们三思,不能不加思索滥用,更不能等同。“在内地衡器的影响下,有些少数民族中,也出现一些自制的十分简陋的‘秤’。”丘先生说:“借贷时也是如此,他们临时在自制的秤杆上刻一条线,记下重量,待归还时仍拿它来再称一下,也就觉得很公平了。”其实,官间与民间本就不同。我生长的福建尤溪,当年民间用米斗借米仍然十分常见,没人关心米斗标准不标准,至少在上个世纪末,这个现象还是存在的。就是米斗本身也是不重要的,有的用葫芦瓢,有的用碗,都有可能,反正能量就行。换句话说,公平不公平最重要,至于工具没人会太计较,反正有借有还,到时用回同样的工具就行。当然,只是借米用小件的东西盛借,借谷子自然要用大件的箩筐之类的了。

既然度量衡如此重要,那么就会越发要求它的来源本身是权威的。《史记·夏本纪》说:“(禹)身为度,称以出。”这个记载说明了禹尺的权威性,这个尺与禹本身关联到了一起,来历不凡。丘先生还提到了《拾遗记》中一个神话。这个神话进一步言明了禹尺的来历。原文如下:

禹凿龙关之山,亦谓之龙门……乃探玉简授禹,长一尺二寸,以合十二时之数,使量度天地。禹即执持此简,以平定水土。蛇身之神,即羲皇也。

神话归神话,撇开虚幻的一面,就可以见到历史真实的一面。看来,禹尺并不是自己创造的,也是有出处的,那就是延续了伏羲的传统。这个神话起到的作用,恰恰是增加了禹尺的权威性。和禹一样,“身为度”的帝王,中国历史上还有一位,那就是康熙。“躬亲累黍布算”之后,他得出了自己的结论:“以横黍之度比纵黍之度,即古尺之比今尺。”这样的结论牵强与否暂且不论,单凭这种探求和践行的科学精神,就足够让不求甚解的我们汗颜。

今天权力的象征无疑是公章,但是最早的权力象征显然不是公章,而是度量衡,不然也不要把度量衡与祭器放在一起了。而且这种局面还延续到了西周。丘先生说:“从《周礼》一书的叙述中,可以看到西周的‘市’由各级官吏严格管理,他们手中掌握的度量衡器,不仅是唯一的标准,而且也是一种权力的象征。”那时,司市掌市之治教、政刑、量度禁令。开市之后,还有质人执鞭度“巡而考之,犯禁者举而罚之”。度量衡与鞭子是质人随身的两件利器,也因此成就了质人的权威,得以“大事以质”,专门“掌成市之货贿:人民、牛马、兵器、珍异”,给买卖双方作质,也就是信用担保。春秋战国时期国与国之间,多以公子为人质,可以说也是从此而来。全然不是今天城监那般模样,只靠着一身虎皮与小商小贩作斗争,更别提什么以他为质了。

历史上,度量衡的演进有一个重要的规律,那就是度量衡的普及化与平民化。以前是氏族部落掌握度量衡,到了后来是皇家官府确定度量衡,发展到明代度量衡正式走向民间社会。不仅官方可以校验认定度量衡,民间也有了检验的权力,这与以前有很大的不同。“在此之前度量衡器上所刻铭文多是表现封建统治阶级的威严,为各个时代的政权服务。而万历瓷权上的铭文却一改过去的风格,出现了‘公平交易’、‘金玉富贵’这类代表资本主义经营思想的内容。”丘先生说:“除了由官方检验的砝码外,还有由商人自行检验的。”度量衡最重要的作用,从此由官方的征收赋税,过渡到了民间的公平交易。

度量衡不仅事关公平问题,还涉及到人心向背。度量衡用得好,居然可以让人最终得到一个国家,这样的历史谁看了都会咋舌。田氏代齐,就是一个鲜明的例证。《史记》说:“田厘子乞事齐景公为大夫,其收赋税于民,以小斗受之,其予民以大斗。”我们常说一个人很大度,也是度量衡而来。田氏如此大度,“以家量贷而以公量收之”,焉能不得齐国呢?而中国历史上的大一统,从某种意义上说,也是从统一度量衡而来。蔡泽对此看得最为透彻。他对范睢说:“夫商君为孝公平权衡,正度量,调轻重,决裂阡陌,教民耕战,以兵动而地广,兵休而国富,故秦无敌于天下。”我们理解了《战国策》这则记载,就理解了中国之大一统,从统一度量衡始。

而大一统最重要的标志,居然也是度量衡。秦朝就是统一到哪里,度量衡跟到哪里。丘先生说:“近年来出土的秦权、秦量,不仅数量多,分布的范围也很广。”“证明秦朝在它统一后辽阔的疆域内实现了度量衡的统一。”而对于袭取天下、统一六国的秦军来说,度量衡居然也是随军携带的必备之物。原来,秦军士卒的粮食供应是定量的,食量分为五等,这就要用到秦量了。当然,那个年代的确艰苦,反正一天只吃两餐,第一顿朝食又叫饔,第二顿哺食又叫飧,不管是干筑墙一类重活的,还是行军打仗去卖命的。统一之后的秦始皇到六国巡狩刻石留念这样的大事,也提到了度量衡这个统一的标志。琅邪台刻石云:“器械一量,同书文字。”度量衡居然排在了同书文字的前面,可见度量衡对于统一来说,显然是比文字还重要的东西。

所谓汉承秦制,是指承袭秦之礼乐制度,而度量衡又是礼乐制度之基础,亦是重中之重。古往今来,无论中国这片土地上如何改朝换代,度量衡总是不得不在前朝的基础上继往,至于能不能开来,亦即破旧立新,走出一个全新的局面,就要看新朝的气魄了。丘先生说:“国民政府废弃旧制而确立市用制,却也仍是秦汉制度的继承。直到1984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法定计量单位公布和实施,才彻底摒弃了旧制,推行国际单位制。”不过,说来容易做来难。今天,亩这个最具中国传统特色的非法定计量单位,仍然在报纸上大行其道。“亩”和“斤”这样的东西,有必要废除吗?对于既有文化积淀,又是百姓生活的东西,还是慎之又慎为好。

度量衡这样的礼乐制度,其实既是人与兽的分野,又是一个民族有别于他族的标志。没有了中国自己的礼乐制度,那么我们其实只是地球人而已。丘先生说:“古代中国自从国家政权建立以后,统治者便把乐律和礼仪制度看得十分重要。”所谓礼义之邦,哪怕是现代人去掉“义”之后的更小范围的礼仪之邦,其实都正基于此。不过,别看礼仪文绉绉的,那些文雅的乐器,有些居然还有实战功能。丘先生说:“早在石器时代,先民们在狩猎活动中,为了诱捕鸟兽而发明了各种拟声工具——骨笛、陶埙,这些拟声工具逐渐进化成了乐器。”原来是拟声工具,具有实战功能,之后才过渡到娱乐功能,由实到虚,也是艺术发展的一个规律。

周礼可谓后来的中国一切礼仪的源头,而周礼又是三代以来礼法之总结,是集大成者。“律不可变”是有一定道理的。度量衡一乱,万民皆受其害。“北朝尺不仅比同时代的南朝尺长,而且呈不断增长之势。”丘先生说:“其间100多年,长度竟加了6厘米。”实在是胡闹,以胡乱华,真是祸患于天下。而北朝量制增长速度也是十分迅猛,从北齐每升约合300毫升,到北魏的400毫升,发展到了随统一时的600毫升,“以古称三斤为一斤”。为什么量制在北方会如此迅猛增长呢?原因看来只有一个,就是战争频仍、财力枯竭,以致一再放大度量衡,以达到多收租税的目的。而南方虽然宋、齐、梁、陈相因,改朝换代较快,但实无战争,上不稳而下稳。

北朝度量衡的混乱,最后到了积重难返的地步。实质在于背后的租税问题,奢侈日甚,开支日繁,不多收三五斗如何能行?当然,历史也有奇怪的一面。丘先生说:“北魏建国数十年,官吏没有俸禄,贵族头人保持原有习惯,以掳掠为正当生活方式。官吏贪赃枉法,自行搜刮勒索。”“官吏没有俸禄”,真是千古笑谈,讲起来无人能信,可却真真切切发生过。只不过,这种没有俸禄,却使老百姓付出了更为惨重的代价,连搜刮盘剥都合法化了。当然,这与“北朝却无本可循,无源可溯”有关。一个民族没有历史再加没有文化是可悲的,而有历史有文化的民族,却不珍惜自己的历史和文化,就更可悲。

历史上为了度量衡,甚至还朝令夕改。两宋就是一个典型。丘先生说:“两宋二三百年多次诏改律历,皆为‘各安已习,久而不决。’器刚制成,又令再改,造成国库匮乏,其最终几乎每每仍依宋初和岘所定律尺而暂告一个段落。”与此相反,约定俗成者亦有之,“钱”便是一例。丘先生亦去,唐初铸“开元通宝”钱,后世人们感到10为一两比二铢四累为一两更便于计算,于是约定俗成地出现了一个新的单位“钱”。“钱”来源于开元通宝,这是种有益的补充,是自然而然形成的,所谓约定俗成,而不是有意乱来的恶果。

人们常说,万物都是相通的。的确,自然与人的关系,可以因为艺术和谐统一到一起,而这个和谐统一的基础,居然也是度量衡。《尚书》里记载,舜帝巡狩东方,到泰山肆觐,所求的正是“协时月正日,同律度量衡”。取自然之物,定自然之理,先人的智慧实可观也。“选中等大小的黍,横排90粒,合黄钟之长为基数(九寸),100粒正合一尺。”“黄钟律管容黍120粒,与一龠的容积相当。120粒则合12铢(24铢为一两)。这样有了一支律管,就可以得到度量衡三个量的基本单位了。”乐律和度量衡关联到了一起,著名的尺八就是用来校律的工具。鸟鸣声之所以可以定律,同样是因为它和律尺所发出的声音相合。而乐律和数学的关系也是极其密切。中国古代把从数学上确定音高、音程的关系和音阶结构,称之为乐律学。丘先生说:“只要把黄钟管长、管径确定下来,以它为起始音,按三分损益的数学方法,便可计算出其余十一支律管的长径和相应的频率数。这就决定了古代乐律学与度量衡的密切关系。”

中国人的伟大,还在于本来二分的时间和空间,居然因为度量衡实现了互换。“日中会于军门。穰苴先驰至军,立表下漏待贾。”这就是立竿测影的实际应用,只是这样的应用,还使时间有了军事意义。立竿测影,用尺寸来计算时间,并且还有专门的测算工具圭表。《周髀算经》说:“夏至之晷,一尺六寸。”时间与空间在这里随意转换,没有任何问题。不过,是否正是因为圭的作用,使圭能代表着天,持圭就代表着权力和公正?玉圭毕竟珍贵,持芴是后世的简化,且因此增加了记录功能?而华表是否也来源于此呢,王者用以纳谏只是后起的功能?的确,是有这样的观点。他们认为,华表原是古代观天测地的一种仪器,在建筑施工前还以此法定位取正,后作为一种型制保留下来,并且实用价值逐渐丧失,成为一项艺术性很强的装饰品。看来,这同样是艺术上的由实到虚。

丘先生说:“在长达1300多年的历史中,单位量值保持不变,从而保证了天文测量的连续性和稳定性。这在中外度量衡史上是个奇迹。”可以说,小小的度量衡,道德良心全在于此,改旗可以,易制却要不得。当然,制不能易,另铸新权却是可以的。丘先生说,明代仍沿用古人“改元必另铸新权”的制度。我以为,这似乎太浪费了,所以“改元必另铸新权”不太可能,应该是“铸权必刻年号”更合理也更恰当些。不可能洪武秤砣,一到永乐年间便不能用也不让用。倒是建文秤砣,因为政治原因,很可能在永乐之时是要取缔的。

不过,政治可以风云变幻,度量衡却有其神奇之处。王莽在历史上被打倒在地,可是他所精心建设的制度,却在历史上留下了长长的影子,抹之不去。丘先生说:“从‘乾隆嘉量’上也可以看到《汉书·律历志》的定制,‘新莽铜嘉量’的流传,对中国度量衡史产生的巨大影响。”看来,一个短暂如流星般的新莽王朝,与秦统一天下一样,对中国历史产生了巨大的影响。只不过,前者是文化上的影响更大,后者是政治上的影响更大。因为有了刘歆,后世的中国人想绕开新莽王朝的影响,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事。而另一个对后世影响深远的,同样是短命的隋朝,修了举世闻名的大运河,它在经济上的影响更大。

度量衡大如天,以致中国人的命也是可以拿称的,命贵者命重,命贱者命轻,已然由生辰八字先天定下。这样的人算当作笑话看也就罢了,谁若要当真,也就只有自寻烦恼了。不过,历史上却真有因为度量衡而丢了性命的事。丘先生说:“太平兴国二年(977)前后,连续发生内库和外府受纳各州上缴银两账目的差错不断,一度只归结为斗秤仓吏欺压秤盘,贪赃为奸。为此入狱乃至家破人亡者甚众。案件长达11年之久,仍查无实据。至端拱初(988),经检测大府寺权衡,知其轻重失准,方认定该案‘盖由定秤差异,是致有害公私’。”这真是千古奇冤呀!不幸中的万幸是,戥秤却因此横空出世,至今仍是金、银、药材等贵重物品的专用工具。真可谓,冥冥之中天注定,任何东西的出现与流行都有其原因。

时间如流水。《隋书·天文志》说:“昔黄帝创观漏水,制器取则,以分昼夜……”但是,不管时间如何滴漏,历史如何演进,度量衡都可以称出中国人的一切。1996年有一首歌横空出世,唱出了中国人眼里的度量衡,那就是电视连续剧《宰相刘罗锅》的主题曲《清官谣》,让人久久回味:

天地之间有杆秤 那秤砣是老百姓

秤杆子挑江山 咿呀咿儿哟 你就是定盘的星

什么是功 什么是名 什么是奸 什么是忠

嬉笑怒骂路不平 背弯人不弓

(天地之间有杆秤 那砣是老百姓)

那砣是老百姓

(秤杆子挑江山 你就是定盘的星)

天地之间有杆秤 那秤砣是老百姓

秤杆子挑江山 咿呀咿儿哟 你就是定盘的星

什么是傻 什么是精 什么是理 什么是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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